一场事先未张扬的强拆

武侠传统里，对决前通常要事先张扬，绝不背后捅刀；欧洲骑士掐架，西部牛仔拔枪，也会广而告之。这种江湖道义或说是底线，大概是颠扑不破的吧。一个社会要是没了底线，就像一个人站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上，让人惶恐不安。朝鲜不顾万国反对忽地放一颗氢弹，有人青天白日把人家正在营业的医院强拆，都能制造出令人恐惧的效果来。

今日，郑州大学第四附属医院大楼突遭强拆。正在工作的医生和正在看医生的病人吓得撒腿就跑。医院太平间被踏平，多具病患遗体掩埋废墟中，数千万元医疗设备严重受损，院方多名职员阻拦强拆受伤。据报道强拆者身份不明，但工程属于城市道路拓宽，指向清晰可见。惠济区城乡建设局征收办回应称不知情，但也承认医院属于征收范围，但因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搬迁。面对如此恐怕连小说家编剧都难想象的人间闹剧，人们只能徒生“连医院都敢拆，还有什么不敢拆”的惊惶。

暴力强拆，已是千夫所指，但在一些地方仍被当作推进城市建设的灵丹妙药。在安徽阜阳强拆现场，拆迁户哭诉一辈子挣的财产全毁了，在场干部们却在笑；拆迁户追问拆迁手续，官员说正在办，如不服告政府。政府赢了时间，官员有了政绩，当然他们会笑意写在脸上。再举一例，近日，南昌西湖区三眼井棚户区改造一周内发生两起强拆事件，投诉人均反映在没有接到任何拆迁通知和正式文件的情况下，房子就被拆了。事后，房管拆迁部门回复媒体采访仍是标准的官式答案“不知情”，但又说可能是挖挖机不小心碰倒的。

停水、断电、放狗、放蛇；白日强闯民宅一通乱砸，深夜将酣睡夫妇抬出扔墓地，将人房产夷为平地；地痞流氓一般的暴力拆迁，一幕幕粗野构成了当代社会的写实剧。不按法律办事，却依照丛林原则，它严重侵犯了人权，伤害的是法治。杨在明律师说：“暴力拆迁为何频发，原因很多，如现行规范拆迁行为的立法不到位，拆迁群众缺少及时有效的利益诉求渠道；个别开发商有恃无恐，关键还在于法制上存在着太大的漏洞，国家机器被不合理的利用，不管是在立法还是执法方面”。

野蛮拆迁，拆不出一个新中国来。虽然它一时能使城市建设速度快一点，也让一些官员因握有政绩而升迁。你瞧，“落马”队伍里有被南京市民“亲切”称为“砍树市长”、“季挖挖”的原市长季建业；“拆迁大佐”、云南普洱市委书记沈培平（后升任副省长）；辽宁鞍山市委书记谷春立因暴力强拆频发，一时信访激增，坊间赠予“谷大扒”（后升吉林副省长）；四川省委副书记李春城，在主政成都市时也赢得“李拆城”的绰号。

电影《老炮儿》上映后毁誉不绝。我更愿意把它看成一个黑色隐喻：传统被打破，规矩被颠覆，暴戾之气汹涌，阶层矛盾凸出，社会陷入溃败的危机。遵循江湖规则的过来人试图唤回点什么，却已力不从心。（吴新伟)